
要欣賞詩詞,須看詩詞人“說話”的藝術。李義山的《錦瑟》:“此情可待成追憶?只是當時已惘然。”不說如今追憶,惘然之情,令人不可為懷;卻說可待追憶,即在當時已是惘然不勝了。如此,不但惘然之情,加倍托出,而且宛轉低迴,馀味無盡。晏小山作《鷓鴣天》,寫道:“醉拍青衫惜舊香。天將離恨惱疏狂。年年陌上生秋草,日日樓中到夕陽。云渺渺,水茫茫.征人歸路許多長,相思本是無憑語,莫向花箋費淚行!”
此詞寫懷人念遠,年復一年,日復一日,而歸信無憑,空對來書,流淚循誦―—此本相思之極致也,而詞人偏曰:來書紙上訴說相思,何能為據?莫如丟開,枉費傷心之淚,話似豁達,實則加幾倍寫相思之摯。這就是“說話的藝術”。如果直言白講,“我如何如何相思呀”,不但不能感人,而且根本不成藝術。
要欣賞詩詞,不能不提“境界”的藝術理論問題,“境界”一詞,雖非王國維所創,但專用它講詩詞的,自以他為代表。詞他認為,詩有境界更佳,否則反是。其說認為,像宋祁的“紅杏枝頭春意鬧”,著一“鬧”字而境界全出矣;歐公的“綠楊樓外出秋千”,著一“出”字而境界全出矣。究其實際,境界仍然是我們文學藝術美學觀念中的那個“傳神”的事情。人們講詩詞時,最尚者是神韻。有神,方有容光煥發;有韻,方有言外之味,神與繪畫密切相關,韻本音樂聲律之事.可知無論“寫境”(如實寫照)還是“造境”(藝術虛構),都必須先有深厚的文化素養,否則不可能有神韻之可言。由是而觀,不難悟及:境界,并非最高之理想,蓋境界本身自有高下雅俗之分,怎能說只要一有境界,便成好詩詞呢?龔自珍嘗笑不學之俗流也要作詩,開口便說“柳綠桃紅三月天”,以為這俗不可耐。能說這句詩沒有任何境界嗎?不能的,它還是自有它的境界,問題何在?就在于沒有神韻。東坡于同時代詞人柳永,特賞其《八聲甘州》,“漸霜風凄緊,關河冷落,殘照當樓”,以為“高處不減唐人”。這“高處”何搖?不是說柳永寫出了境界,而是說詞句極有神韻。境界有時是死的,神韻卻永遠是活的。
要欣賞詩詞,須稍稍懂得自己民族的文學藝術上的事情,遇見文學史上的掌故、佳話等,不能都當作陳言往事而棄之不顧,杜甫稱贊李白:“清新庾開府,俊逸鮑參軍。”有人硬說這是“貶”詞、這實是詩圣老杜拈出的最高標準,析言之,即聲清,意新,神俊,氣逸。這是從魏晉六朝開始,經無數詩人摸索而形成的總結性的理論表述,如呆我們對這些一無所知,又怎能談到欣賞二字呢?
(選自周汝昌《<唐宋詞鑒賞詞典>序言》,有刪改)
1. 下列關于原文內容的理解和分析,不正確的一項是( )
A. 詩詞人講求“說話”的藝術。和直接抒情相比,“相思本是無憑語,莫向花箋費淚行”表達的相思離恨之情更感人。
B. 要欣賞詩詞,不能不提“境界”的藝術理論問題。人們認為,詩歌的境界是文學藝`術美學觀念中最“傳神”的事情。
C. 境界有時是死的,神韻卻永遠是活的。蘇軾“高處不減唐人”的評價,在作者看米,其實是在夸贊詩句極富神韻。
D. 有人誤以為“清新庾開府,俊逸鮑參軍”是在貶低李白,是因為他們不了解魏晉六朝以來形成的詩歌創作理論。
2. 下列對原文論證的相關分析,不正確的一項是( )
A. 文章采用遞進式論證結構,從三個方面論述如何欣賞古典詩詞,層次清晰,詳略得當。
B. 為了論證鑒賞詩歌要關注“說話”的藝術,文章引用了李義山、晏小山詩詞中的句子。
C. 文章舉龔自珍取笑不學之俗流與東坡贊揚柳永例子,論證了神韻在詩歌創作中豹重要性。
D. 為使論證的問題更易被讀者理解和接受,文章引用了大量詩詞,增強了文章的說服力。
3. 根據原文內容,下列說法正確的一項是( )
A. “紅杏枝頭春意鬧”和“綠楊樓外出秋千”分別用“闈”和“出”展現了詩詞的境界,可見詩詞的境界總會通過某一個字傳遞出來。
B. 作為專用“境界”講詩詞的典型代表,王國維尤其重視詩歌的境界,他認為培界本身自有高下雅俗之分,詩詞有境界更佳。
C. 人們講詩詞時,最尚者是神韻。在創作中,無論是寫實還是虛構,要寫出只有神韻的作品,必須先有深厚的文化素養。
D. 在欣賞詩詞時,讀者只要稍稍懂得自己民族的文學藝術上的事情,遇見文學史上的掌故、佳話,就不能當作陳言往事而棄之不顧。